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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散文 大鵬十唱 ——深圳大鵬新區巡禮

詩意散文 大鵬十唱 ——深圳大鵬新區巡禮

責任編輯:程向明 2025-02-10 15:36:26原創 來源:香港商報網

 黃亞洲/文

 遙望大亞灣核電站

 站在海水稻另一側,我遙望大亞灣核電站。多麼安靜的建築,這能量的輪廓。我知道,那兩棟乳黃色的建築,以及那隻灰色的圓柱體內,太陽正在爆炸。

 無數的鐵塔排着隊,馱着太陽的光線,翻過大鵬山。

 多麼叫人欣慰:核電站的乳黃,與天空的粉紅、海水的湛藍、大鵬山的青翠,構成了一幅安靜的水粉。偶爾,七星灣遊艇會便開出幾艘白色小艇,給畫面添點動感。

 當年我在浙江,為秦山核電站寫電視劇的時候,就知道廣東有個大亞灣。中法兩國專家,在共同拉動太陽。如今,聽說年發電量已達到五百億度,七成去香港,三成留廣東。陽光把兩邊都照得很亮。

 廣東之所以熱烈,就因為廣東朋友最懂得什麼叫能量,最善於把一座火山,描畫成鐵塔。記得很早時候,孫中山就試圖在南國,搬動太陽。

 我從來沒有注視一幅畫如此之久,看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畢竟,太陽是人類的圖騰;那麼,就請允許我今天,這麼長時間地保持一株向日葵的姿態;就請允許我今天,收穫一個啟示:太陽這麼熱烈,卻行走得這麼安詳,不生一絲噪音,大亞灣如此,深圳也如此。

 民宿村的村名,叫「較場尾」

 這個村的全體村民都把自己嫁給了旅遊,準確的說,全體嫁給了民宿;更準確的說,他們是把自己的祖屋,統統嫁了出去。比方說,月租可收四萬,然後去周邊另租住房,月供僅需兩千。這當然只是經濟賬,他們更在乎的是,一個古老的村莊,能就此披上「五星級」的綬帶。

 瞬間,村莊煥然一新。村民在祖屋地基上,種出了地球上最好看的莊稼。

 關鍵是,這村子是這一帶所有村子離海灘最近的一個,大海一直推着村莊的搖籃,然而,沙灘的柔軟與海鷗的叫聲過去被忽視了,被每天在較場操練的大清水手忽視了,被長期在這裏織補破漁網的村民忽視了。

 真的,夢境般美麗的沙灘,不能只是貝殼與小螃蟹的天堂。

 現在,蜂擁而至的,當然就是雙眼雪亮的巡隱民宿、海邊小築、緣海客棧、漁島餐廳、聽海美宿。他們看得十分清楚,勤勞的中國人民,當今,有着什麼樣的度假心情。

 大海邊,成建制的村落整體變身民宿村的,據說,全國只此一處;甚至國家的民宿標準也出自這裏。這就有了真正的「較場」意味,外地的旅遊業都可以到這裏來練一練把式。

 顯然,這裏不是「尾」,這裏是頭。

 海貝灣精品民宿集群

 閒坐露天餐廳,遙看大海與夕陽,當然是極佳賣點。這是當今「民宿加餐廳」的上好模式。順便穿個拖鞋下海灘嬉戲,也是非常好的賣點。南海如此風情萬種,早該拖入房價的構成。

 就比如現在,我閒坐這座懸崖玻璃露台,黃昏時分,沖一杯奶咖。讓海鷗的鳴叫,再提一點鮮味——朋友,你想想這感覺!

 大鵬新區的民宿會長趙先生侃侃而談,說他在這裏開了兩家,在「大鵬所城」開了兩家;他後來被選為會長,於是經常把一千多個民宿老闆以及海鷗、礁石、雲彩都叫攏來開會。夕陽一般叫不動,它下沉海平線比較快。

 這裏的戀愛牽手率高,我是相信的。作家的駐村寫作,也特別安心。這些年港客越來越多,已近四成,所以每天都得安排好幾趟專線大巴。港客說,在這裏欣賞過咖啡與落日,回港後,寫字間裡,每天都是朝陽。

 顯然,海貝灣因為民宿,成了精品海貝灣;民宿,也因為海貝灣,都成了精品民宿。

 趙會長揮揮手提前走了,因為他今晚就要召集一個「民宿管家技能大賽」,他說賽事有三個內容:服務流程、客房衛生、AED急救。我沒有詳細問如何比賽,但我估計,聘請的評委,應該是海鷗、浪花、純潔的雲彩,它們需要跟它們同樣純淨的合夥人,這是必須的。

 夜宿「阿卡那拉」度假區

 仿佛,吸納一口氣,大海就拉近半尺;呼出一口氣,大海又推遠半尺。我側臥床上,透過落地玻璃,一遍遍吞吐夜的大海,仿佛,大海是我枕邊人。

 仿佛,海岬對面的那排樓宇燈火,也隨着我呼吸的節律閃爍。我認定它們不是燈窗而是燈塔。深圳之所以能從一個小漁村跑成大都市,全靠密密麻麻的燈塔的接力——深圳人個個是燈塔!

 雖近深夜,然深圳的春天故事,一直在我的海景房潮漲潮落。看起來,「阿卡那拉」民宿就是一個大海概念。在此宿夜,你的夢,會有澎湃的聲音,會有切開海面的光芒。

 當然,白天,我會直接坐在海邊。民宿的樓下,就蕩漾着透明的玻璃。但此刻,我寧可大海是黑乎乎的,我需要看着黑色的海面與遠處的燈塔,我需要三更天的心潮澎湃。不來深圳,還真難得有這份心境。

 真的,我需要摟緊大海,需要在最舒適的海景房裡,用一整夜,想象燈塔放光的艱難,想象南海邊的那個圓圈,最終,如何被一束光芒畫圓。

 大鵬所城

 倭寇的鳥銃向這裏擊發過,葡萄牙人的佛郎機銃向這裏掃射過,英國人的滑膛火槍和滑膛火炮向這裏猛轟過。

 歷史是一片火海。

 中國大陸南端一顆最頑強的釘子,多少人想來拔除,然而「大鵬守御千戶所城」硬是站住了,而且「沿海所城,大鵬為最」。你能想象一處邊城是從刀鞘里拔出來的嗎?

 歷史是善與惡的纏鬥。

 今天我上城樓,手撫箭垛,摸着的果然是中華民族的肩胛骨;再仔細看,還見一條依稀的骨裂。

 明洪武年的這個海防衛所,位於深圳大鵬新區。少男少女今日摩肩接踵,都說這裏是網紅打卡地,怎麼可以不來拍照啊!這說法太讓我欣慰了,城垛、古牆、彈洞、碟樓,自應成為我們時尚姿勢的背景。

 網紅的紅,在歷史上,就叫做血!

 血的歷史成為背景,時代的姿勢才有價值;年輕人臉上的笑紋,才不會彎曲骨裂的痕跡。

 賴恩爵將軍第

 當然應以「軍神」稱之。九龍海戰,那是鴉片戰爭第一槍。賴將軍手起刀落,「降賊四百三十八名,擒獲九十五名」。

 可以說,整個中國現代史,實際上就是從深圳開始的。這位將軍,可作封面人物。

 無怪乎道光皇帝要為他的宅子親題「振威將軍第」。筆畫粗壯,仿佛,一筆筆都是賴將軍的炮管。

 整個參觀過程我都聽見炮聲隆隆,英艦的碎片飛滿海灣上空。連賴將軍那個小小的石砌的書房,我一見,也覺得是個炮台。他每次提筆,都像拉炮繩。書房對面,是他寢房。雕花木床周圍,全是粗大的石塊,也像炮台。他的呼嚕聲里,一定有炮膛的余煙。

 幸虧有賴將軍這樣的人物,世界現代史里的那頭東方睡獅,尚有幾聲炮鳴般的呼嚕,悸動天下。

 大鵬所城:戲劇因素在生長

 讓我告訴你,第一個原因是糧倉有趣。

 大鵬所城內,這座古老的清代大糧倉要變身糧倉劇場,絕對有創意。昔日密密麻麻的大米,如今坐成密密麻麻的觀眾;稻穀大變活人,有不有趣?

 第二,出於對先祖的感恩。

 正因為賴家的先祖賴將軍祖居於此,所以,才有戲劇大師賴聲川辦個戲劇中心的念頭。當年的賴將軍是以打勝仗著名的,他的海防炮曾「一炮打紅」。那麼你想想,軍事領域的彩頭,藝術領域是不是可以複製?

 第三,當然是旅遊部門的力挺。

 旅遊部門很明白戲劇的魅力,很明白「大鵬所城」本身,就是一齣好戲;深圳大鵬新區的出現,就是一則中國好故事;深圳奇蹟,就是一部永不落幕的網紅電視連續劇!

 今天我走進賴聲川工作室,看見前廳已經在展示糧倉劇場的模型。很好,季節正是深秋,莊稼熟了。很好,風雲際會,時機熟了。無數穀粒飽滿深圳好故事與中國好故事,即將成批走出糧倉。

 很好,糧倉即將開始精神食糧的儲運。秋後農民抹汗水的動作,即將換成入場觀眾抹淚水的姿勢。大鵬所城的新幕布即將拉開,我已經聽見了開場的鑼鼓。

 賴導演,首場演出請一定告知,我必須帶上手帕,飛來深圳。

 我是吃貨,我最愛吃剛打的新糧。

 七星灣遊艇會的攝影基地

 這裏的背景,與婚紗結合,自然得就像海與天的結合,像海鷗與弧線的結合。深圳的朋友若談婚論嫁,那就來吧,不要猶豫,首先就來這裏。

 若選背景,當然就是私家遊艇、超大帆船、豪華遊輪群;就是漁人碼頭、外灘長堤、遊艇會所、別墅與山海。然後,用海水洗過的那顆太陽,為畫面調光;用透明的海風,調色;也可以,租艇一小時,再拓展一下詩與遠方。兩千塊,也不算太貴;可以選一隻最漂亮的海鷗,作為伴娘。

 並不要求擁有,只是要求人生的未來必須浪漫,必須海天一色,必須劈波斬浪,必須偎依着,目送晚霞與落日。

 「七星灣」是深圳最大的遊艇會,船樁如雨後春筍,牽着兩百艘五顏六色的遊艇。當然,我今日到此,也不求擁有。我只將它視作一個時代的點綴,或者是,某種人生的規劃,比如:愛情、婚紗、遠方、晚霞、牽手、落日。

 大鵬半島:美人魚洞

 沒見美人魚聚散,只見海浪進出。

 海浪進出之時嘩嘩大響,如狂扣門環,美人魚你在哪裏?

 早年只是封閉的岩壁,哪來這個深達十米的蝕洞,顯然,只應了海浪的求偶心切。海浪皮厚,撞南牆從不回頭,美人魚你在哪裏?

 導演周星馳來這裏取景那會兒,並無把握,事後他的《美人魚》能摘取香港電影金像獎。他當時,只驚嘆於海浪在此日復一日的扣門;驚嘆,愛情真是一門細活。

 如今,無數情侶都在這裏打卡拍照。他們有不少是閃婚,相聚比較容易,所以我認為,來此補課非常必要。周星馳的美人魚只是個噱頭,而始終如一的大海才是合格的教師。

 敲開石壁的,不是海浪,是教鞭。

 在深圳天文台俯瞰西涌沙灘

 從山頂俯瞰西涌沙灘,是一根銀白色線條,長有十里。嬉海男女,都是水上的螞蟻;摩托艇則像蝌蚪一樣竄來竄去。

 從高處看,細長的沙灘就是陸地與海洋的拉鏈,縫紉得很是細膩。那種拉動的態勢,有人叫做漲潮,有人叫做退潮。

 不要只說,人們像螞蟻一樣生存,人們其實也像螞蟻一樣遊樂。從高處俯看,又何處生活不是蟻狀?我現在所站位置,正是最高的深圳天文台,今天就順便借用一下上帝視角。

 也不要只說,人生意義有限,其實意義無處不在,就像西涌沙灘那些最細小的沙子,由於拉鏈,細小的東西也能拉來無窮大的樂趣。同伴中有在那裏游過泳的,便指着說,西涌的海水透明得讓人心疼;隨便撿個貝殼,耳邊一聽,就能聽見南海最悠遠的風暴和音樂。

 人生的意義,就這樣,被西涌沙灘的拉鏈一下子解開。白色的細沙是拉鏈的滑石粉。

 我也尋思,做完了一次上帝以後,我得趕快去做一次螞蟻。我要把餘生的日子與快樂,盡快交給拉鏈。我要把這輩子,拉得嚴絲合縫。

 漲潮與退潮,其實,都是意義,都是幸福。

 (作者:黃亞洲 中國作家協會原副主席、中國電影文學學會副會長。作品先後獲魯迅文學獎、金雞獎、金鷹獎、飛天獎等,代表作《日出東方》《雷鋒》《紅船》,電影《開天闢地》《落河鎮的兄弟》《鄧小平1928》,電視連續劇《張治中》《上海滄桑》《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中流擊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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