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第三次來閬中了。每次來閬中，都有一個強烈的感覺，張飛在閬中人心裡的地位，是無與倫比的。我在街頭問一個當地老漢，你最尊敬最熱愛的歷史人物是誰？他張口就說：張飛！

    1800多年以前，劉備擊破劉璋，占領成都，有了自己的地盤。他當時面臨兩個方向的威脅，北面有曹操，東面有孫權。劉備把防守這兩個方向的重任，交給了自己最信得過的兩個兄弟，關羽駐荊州，張飛駐閬中。

    當年張飛的職務是巴西太守，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是名符其實的軍政一把手。他駐守閬中7年，保證了北方戰線的安全，使當地的老百姓免受兵災之苦。他教民休養生息，勸民農桑，發展農業和手工業，閬中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在閬中人眼裡，張飛不僅是個猛將，還是個好官。

    現代人對張飛的長相，是從舞台上認識的。黑臉大漢，鬚髮雜亂，舉止粗魯，和關羽比差遠了。但閬中人不這麼看，他們認為臉黑並不代表醜陋，張飛臉是黑的，心是紅的。

    在閬中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賣「張飛牛肉」的。我請教當地人，為什麼叫「張飛牛肉」，是不是張飛發明的？當地人回答，那倒不是。你看這牛肉，表面是黑的，裏面卻是通紅通紅的，表黑內紅，就像張飛的為人，臉難看，心腸是熱的，因此就叫「張飛牛肉」了。

    還有的閬中人乾脆就連張飛的臉黑也不承認。導遊小張告訴我，張飛的兩個女兒都嫁給劉禪當了娘娘，總不會是兩個黑臉娘娘吧？既然女兒不醜，她們的爸爸還能丑到哪裏去？史書記載，張飛身高八尺，相當於現在的一米八五，沒準兒還是個高富帥呢！都怪羅貫中，為了突出張飛的猛，把他的臉寫黑了！

    不少人認為，張飛性格魯莽，行事莽撞，但閬中人認為這是錯看了張飛，張飛是粗中有細，智勇雙全。在長坂坡，張飛只有二十餘騎，巧布疑兵，嚇退曹操十萬大軍，靠的不是魯莽，而是計謀，和諸葛亮比也差不到哪裏去。張飛奉命進攻巴郡，巴郡太守嚴顏施計騙張飛，反而中了張飛的巧計，當了張飛的俘虜。張飛不殺嚴顏，還放他走，用真情感動嚴顏歸降。你能說張飛是個粗人嗎，這事兒李逵能做到嗎？

    最讓閬中人津津樂道的，是張飛大破張郃，因為這一仗關係閬中的安危。張飛略施小計，引誘張郃夜間來攻大營，然後伏兵齊出。張郃潰不成軍，退守瓦口關。張飛又和魏延前後夾攻，巧取瓦口關，差點把張郃活捉了。

廟牆上碑刻

    導遊小張帶我來到張飛廟，廟牆上有一塊碑刻，上面用隸書寫道：「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郃於八濛立馬勒銘」。據說張飛奪取瓦口關後，很興奮，騎在馬上，用丈八長矛，在一塊巨石上寫下了這22個字。小張很自豪：你想想，一個大將軍，挺身馬上，以矛做筆，以石做紙，那是何等的豪邁，又是何等的瀟灑！看小張那神情，好像張飛是她家親戚。小張又深情地說，有人說張飛不通文墨，你看看人家這隸書寫的，既豪放又秀氣，可比現在那些書法家強多了。我跟着附合：那是那是。

    我們來到張飛墓前，垂首肅立，表達對英雄的敬意。張飛身為一代名將，沒有戰死沙場，卻死在兩個小人之手，令後人長嘆不已。但當地人對張飛之死卻另有一說。據說，關羽不幸身亡，張飛悲痛欲絕，命令部將范疆、張達三天內造白盔白甲，沿嘉陵江東下為哥哥報仇。范、張二人把「白盔白甲」聽成了「百盔百甲」，就向張飛報告任務完不成。張飛正在氣頭上，把二人痛打一頓。二人懷恨在心，乘張飛夜間熟睡，把張飛殺了。這個傳說，是說范張二將殺張飛，有誤會的成分。如果上下級之間多加溝通，如果范張會普通話，這場悲劇有可能避免。

    我想這個傳說可能是要表達某種意思。深受閬中人敬仰的張大將軍，居然在閬中被殺了；而殺害張大將軍的兇手，又是當地人。這在感情上是無法被接受的。

    閬中是中國四大古城之一（另三個是平遙、麗冮、歙縣）。四大古城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張飛留給閬中的遺產，卻是獨一無二的。我聽一位老者說，張爺爺離開閬中快兩千年了，閬中人還在吃張爺爺留下的飯啊！

    臧克家有一首詩叫《有的人》，我記得開頭幾句是：「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張飛死了，卻還活着，他活在閬中人的心裡。（李長在）

    頂圖：張飛廟—位於四川省南充市閬中市古城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