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理工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傳播中心主任 劉深

2月21日，香港恒生指數爆升900點，站上了久違的三年高位。這輪開始於新年伊始，在DeepSeek、春晚跳舞機器人、《哪吒2》等出圈產品催化下不斷加速的牛市，在令市場情緒為之一振的同時，也令大摩、小摩、瑞銀、德銀等國際巨頭紛紛發表看多中國的報告，推動「重估中國」一時間成為國內外媒體熱議的詞彙。那麼，如何看待此一輪「重估中國」熱潮？對香港又有何啟示？

核心在於中國科企非外資

要搞清楚這個問題，首先要釐清這一輪漲幅的結構性特徵。

必須清晰地看到，此一輪「重估中國」，「核心中的核心」是中國的科技企業，而非整體的中國資產。從結構上看，近期港股市場的漲幅明顯要優於內地的A股市場，其中又以恒生科技指數的漲幅尤其領先——從1月13日開啟漲勢以來，恒生指數漲幅高達23%，恒生科技指數的漲幅更是超過37%，其中又以阿里巴巴、小米等「中國科技七巨頭」超過40%的升勢最為強勁。相較而言，內地上證指數的總體漲幅約為6.6%，以國企和公用事業股為主的恒生紅籌指數上漲約8%，漲幅遠遠遜色。這樣的結果，很顯然與港股市場的高「科技」和「AI」含量密切相關。

那麼，又是哪些資金在積極買入中國科技股呢？分析此一輪上漲的資金流向，這輪漲幅也頗值得玩味和分析：中金報告顯示，近期不斷唱多中國資產的外資，似乎並非買入中國資產的主力，長線外資在本輪反彈中甚至仍在流出；被動性外資ETF資金雖然流入明顯加速，但其幾百億的規模並沒有形成最大的體量；近期港幣兌美元保持穩定，未現大規模外資流入跡象。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南向資金正持續加速流入港股市場，成為港股最重要的增量資金。數據顯示，2025年初至今累計淨買入規模達到1746億元，其中僅2月18日就大額淨買入224.23億港元，創下南向資金歷史單日凈買入次高位。換言之，這一次真正以「真金白銀」投下對中國資產信心一票的，仍主要是來自內地的投資者。

香港內聯外通優勢明顯

基於以上分析，此次源自香港的「重估中國」熱潮，無疑可以帶給我們許多啟示。

第一，香港「一國兩制」的優勢和「超級聯繫人」的角色仍舊無法取代。無論是眾多的中國科技企業匯聚香港，以各種靈活方式上市，獲得高估值和全球融資；還是國內投資者的資金大量湧入香港，投資一些內地無法投資的優質資產，都清楚地說明：香港長期以來靈活有效的制度和中外橋樑的結構性角色，即使在這個國際秩序不斷變化的時代仍舊重要——只要中國和世界都需要發展，只要保持好自身獨特的制度和開放的環境，身處其間的香港就能獲得機遇。

第二，信心來源於長久不懈地投資未來。過去一段時間，內地經濟的消費不振、資產價格走低、國債市場火熱等現象，本質上源自於社會各界對未來發展的信心不足，風險偏好降低。即使內地政府出台多番政策鬆綁和財政貨幣刺激，都未能從根本上扭轉信心不足的問題。

「背靠國家」是港發展立足點

然而，源自杭州一個小小創業公司的DeepSeek橫空出世，卻可以令「躺平」已久的國內投資者重現堅實的投資信心，不僅是因為DeepSeek打破了人們印象中美國AI和科技「獨自領跑」、「遙遙領先」的神話，更是解除了市場在過去幾年因為美國對華芯片禁運、尖端技術封鎖等造成的「技術鎖死」擔憂，為未來中國的發展打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而這一切，都與過去數年國家持久不懈對「未來」的持續投資等因素密不可分——科技領域的前沿技術、教育領域的人才培養、商業領域的營商環境、創新生態的不斷培養，才是「杭州六小龍」和梁文鋒們層出不窮的堅實土壤，才是投資信心的根本來源。對於眼下面臨結構性財政赤字、各界爭論如何「開源節流」的香港來說，這一點無疑也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第三，「背靠國家」是香港未來發展的立足點。長期以來，一直有人認為，香港能否取得發展，外資的角色至關重要。但這一次恒指的大爆發，外資對中國資產「叫好不叫座」，很大程度上不是沒有意願——畢竟沒有資本願意與利潤為敵——而是面臨着頭上隨時可以落下的數把「利刃」：去年10月，美國政府就發布行政命令，自2025年開始限制美國企業和美國人在半導體、人工智能（AI）和量子領域向中國投資；今年年初，美國國防部又宣布將騰訊控股與寧德時代列入「軍事企業黑名單」，進一步對投資中國進行限制。此外，特朗普遲遲未能落下的關稅大棒、枝節頻出的俄烏停戰談判，都給外資的投資方向施加了種種限制。換言之，「作繭自縛」的外資，無法承擔香港發展的希望。

在此背景下，「背靠國家」的優勢，香港必須深入挖掘。事實上，隨着內地經濟的結構性變化，內地居民空間巨大的全球投資需求、內地企業的出海投資的需求、人民幣全球化的需求，都會在未來今後數年持續在香港匯聚，進而釋放巨大的潛力，港股市場也有望在未來數年內實現定價權從外資轉向內資的歷史性轉折。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重估中國」也是「重估香港」——重估中國的科技進步，就是重估香港的全球競爭力；重估中國的市場潛力，就是重估香港的發展前景。我們也有理由相信，隨着中國的科技進步，隨着全球資本對中國的信心回歸，這一波「重估中國」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重估香港」也必將成為未來全球資本的全新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