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

　近日，我一口氣讀完了麥加的《人生海海》，掩卷沉思，令我對人生多了幾分慨嘆與期許。整部作品講述了一個人在時代中穿行纏鬥的一生，離奇故事裏有鋥亮的黃銅嗓音，也有無法脫落的心靈結痂，還有創傷後由時間滋生出來的仁慈與憐憫。最值得關注的是，作品注入了人性的血漿，透析了人性的本質特徵，以及人們生存環境、生存空間、生存法則的現實。通過錯綜複雜，撲溯迷離的情節，反映了那個時代中國農村底層人們的社會生活現狀，並從多層次、多視角體驗了人性中的真善美與醜陋惡，使讀者看盡世間百態，體驗人生況味，破譯了人心和人性的密碼。

　作家告訴人們，人生像大海一樣大。就如書中爺爺說的那樣，世界海大，也像海一樣變幻莫測，跌岩起伏，驚濤海浪，但潮起潮落是人生常態。我想，海還有一種說不盡、道不明的情緒變化，當它平靜下來的時候，我們只能聽見它微弱的呼吸聲、呻吟聲……在午後時分，或者夜晚月色若素，光澤柔潤的時候，它便彰顯出優雅和睦的氣氛，以及那種大寧靜的氣質。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呢……正如作家說的那樣：人活一世，總要經歷很多事，有些事情像空氣，隨風飄散，不留痕跡；有些事情像水印子，留得一時留不久；而有些事情則像木刻，刻上去，消不失的。

　麥加指出：「在鄉下，人心像日常生活一樣粗糙簡單，黑白分明，分掰不了黑白交織出來的複雜圖案和色彩。」我認為，這就是中國農村現狀的真實寫照。農村仍處於一種非常態的生活環境裏，在傳統的舊習俗與舊意識羈絆下生存着。80年代之前，受不到新浪潮衝擊，缺乏文化薰陶與引領，無法使這塊廣袤的大地充滿生機和活力，無法使人們在自由的生命世界裏充盈內心，超越自我，更無法超越時代。作品在後部分描述了改革開放，其村被命名為歷史文化古村，政府投資幾千萬元進行修葺改造，舊貌換上了新裝，山上的天坑石塘里種滿爬牆虎、凌霄等爬藤植物，遠看和綠色的山體連成一片，不像以前是一塊疤……通過我的成功投資與創業，以及走失了那麼多年的靈魂回歸，體現了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趨勢與創新格局，站在歷史的高位，讓人們看到了家鄉發展的遠景。

　小說的男主角「上校」是一個具有悲憫情懷的高大形象。他跌岩起伏的人生軌跡，令人驚嘆，令人感動不已。為了自己的祖國，他曾成為戰鬥英雄。年輕的時候，他就行走在看不見的硝煙里，穿梭於救死扶傷的擔架旁，隱忍着自己沒有希望而又不能承諾的愛情，煎熬中過着戰俘營生活，陷入被紅衛兵批鬥的困境等等……這一切，在蹉跎歲月中留下過一串串動人的音符，也留下了許多深刻而又無法抹去的斑痕，以及內心充滿恐懼的印記，但他卻無慮無悔……正如麥加寫的：「當一個人心懷悲憫時就不會去索取，悲憫是清空欲望的刪除鍵」。經歷過暴風雨和雷電閃擊的人生，就會看得透想得開，就會拿得起放得下，就會立得正行得直。在醜惡行為的戲謔之下，儘管歷史急促地跺腳，甚至發出痛苦的疾呼，殘酷的現實還是把「上校」逼瘋了……也許，他的一生感動過無數人，在歲月的靜好中也感動了命運與上蒼，在善心與天意的安排下，他終於返老還童，重新過起了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養蠶、畫畫、遊戲、玩耍等等。快樂如無諳世事的孩子，這樣活着，乾淨而單純地活着，一直活到九十六歲。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為林阿姨對上校的真摯愛情所感動。當她知道上校受委屈，被傷害，逼成瘋子後，初心不變，義無反顧，毅然決然來到他身邊，竭盡全力為他治病。最後把他帶回自己的家裏，堅守着，呵護着，照顧着，如暴風雨過後的陰天依然和諧共生，依然初心不改，依然情深意重，一起體味着不偏不倚、與世無爭的酸甜苦辣……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當她確定上校的心臟停止跳動，他去世了，解脫了，於是，悲傷過後，她和他平靜地睡在一起，作為一個麻醉師，以最專業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生命，追隨愛人而去，陪他一起走進了天國……這是一種摯愛，真實而淨潔。是用心靈為伴侶擺渡的愛，是兩個靈魂相遇相伴相融的愛，她呈現了人性中最原始母愛的光輝。

　人類是一種特別的神奇生物，人生海海，潮起潮落，如此這般地反覆輪迴，與生命的無常輪迴一樣，在特定的時空中，在特定環境和昏厥的日子裏，生活常常會令人感到無奈的迷茫與徬徨，生命常常也會在被忽略中痛苦潛行。麥加說過，心有雷霆面若靜湖，這是生命的厚度，是由滄桑堆積起來的。可貴的是，人們永遠都不會放棄，不會絕望，而是興高采烈地活着，活在人世間，還要堅定地去愛，去體驗生活的一切苦厄與無限快樂。